• 文章來源 中國時報旺來報─新藝見20120408
  • 刊登日期 2012-04-08
  • 類別 戲劇戲曲
  • 作者 紀慧玲
新藝見-梨園樂舞的侷限與想像

      所謂「梨園樂舞」是從南管音樂、梨園戲肢體動作抽取、離析出來,試圖轉化、統整、創造出一種新類型表演。多年以前第一次看《豔歌行》,對於此種充滿嘗試與實驗精神的「造型化」轉化工程即帶著困惑,如今再看《殷商王.后》,多年困惑如夢乍醒──或許符號本身既是特色,亦為侷限,當梨園樂舞劇被束縛於特定的身段語言時,她的侷限可想而知,不是淪為一種複製的符號編碼,就是再現廿一世紀新品種民族舞,其命運可能與敦煌樂舞相似,很難再有其他想像。

     《殷商王.后》以商朝武王、婦好故事為本,分為故事情節〈淑女婦好〉、〈貞女婦好〉、〈誥女婦好〉三段,歌詞假託《詩經》,音樂則為南管曲式。演員角色分明,既有武王、婦好,亦有祭司女、武士等。與《豔歌行》不同,而更接近《韓熙載夜宴圖》、《洛神賦》的是,《殷商王.后》也是從「梨園樂舞」進一步加入戲劇情節,更接近「梨園樂舞劇」。雖說節目單上,關於情節,以「情境」替代,但就演出來看,戲劇脈絡清晰可循:武王與婦好相戀、婦好為夫出征並占卜、婦好血濺沙場、收尾;演員動作並未歌舞化,或說,並沒有舞蹈化的身體,有的僅是抽用梨園戲身段或武術(八卦拳、小洪拳),用身體符號拼湊的類「啞劇」。

     當演員反覆使用同一套身體語言,指、點、晃、移,意不在轉化為舞蹈語言(也缺乏舞蹈結構、場面),而是依然有「話」要說時,被侷限在「抽出」的梨園身段的限制就曝露了極大缺點─無法有更多戲劇、舞蹈身體可供運用。只見演員既不能言(唱誦另設一人),又不能跳脫梨園戲科步,被束縛的意象讓演員退回梨園戲的老祖宗傀儡戲般,成了場上無靈魂的木偶。

     究竟梨園樂舞有多少可能?如果依著漢唐樂府奉為圭臬的唐「梨園教坊」來想像,那就是音樂為體,編舞入曲;如果按著我認為較成功的《韓熙載夜宴圖》編導方向,那就是畫面為主,音樂為輔。或許,《殷商王.后》的敗筆就在失了主體,樂、舞、劇各自分離,找不出核心價值。再進一步說,南管音樂的清幽委婉即使加入大鼓也很難承載戰事殺伐的征戰氛圍,梨園戲科步抽離出來的符號很難轉化為多樣途的敘事語言,武王與婦好的故事未能凝聚為抽象情境而依舊停留在敘述……這些,都讓人只見梨園樂舞的侷限,而非再創造的可能。

     南管音樂的靜好幽雅,本不須舞蹈施朱敷粉,梨園戲科步的細微獨特,是在相應情節與音樂色彩下才相輔相成。京崑美好,如果將京崑身段與音樂抽離出來,能成就京崑樂舞嗎?如果,答案是一種開放的可能,其限制是不是也該解放?

     梨園樂舞走了這麼多年,實驗的目的是什麼?看著那徒增矛盾又有點好笑的科技影像,與舞台設計如此格格不入;看著演員儀典般的表演在台上肅穆進行之時,道具工作人員卻穿梭搬移,顯然導演輕忽了職責與專業。字幕天書般的卜文,說明著這是一齣把商的故事、周的詩文、唐宋教坊形式、明清梨園戲身段斑雜挪用的甞試,只是,這次並沒有把類型化的問題想清楚,反而更倒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