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中國時報旺來報─新藝見20120708
  • 刊登日期 2012-07-09
  • 類別 展覽
  • 作者 林宏璋
藝術B級片:當藝術家成為策展人

現今的藝術系統往往跟市場有關,尤其藝術一直是資本主義的重要環節,在文化工業的概念下,藝術是文化經濟的表現,或者說,藝術品就是商品。但是今天觀看展覽大眾很容易將這個元素視而不見,或者藝術展覽中總是慣性將藝術品等同於商品的性格掩藏,這是展演本身中性化的展演策略,尤其是利用展覽包裝藝術品的靈韻,鼓吹一種神祕而獨特觀看藝術的經驗。班雅明書寫的《拱廊計畫》中,描繪著城市的遊蕩者與展覽的觀眾有著同樣的身體及感官經驗,這說明了直到現在展覽空間往往是抽象且中性的白色空間,而作品陳列邏輯是要讓藝術作品以容易滿足觀眾凝視的觀看方式呈現。


     如此而言,藝術系統正朝向它原本試圖拉開的大眾文化邁進;也因此不僅僅個別的藝術作品可以被標識出市場價值,同時也是朝向一個複合的展演方式,將建築、設計、電影、時尚作為全體性的美學經驗。當代藝術以吊詭的方式回到20世紀初期前衛主義的路線,如包浩斯、構成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等的展演策略;也因此當代藝術實踐可以視為一種展演實踐。同時這意謂著當今的藝術家與策展人的角色越來越難以劃分。雖然在藝術系統中的傳統分工下,這個分界是十分清楚的,藝術作品是藝術家生產的,然後被策展人選擇作為展覽的元素。可是從前衛主義開始動搖的這個分工界限,第一個像如此例子正是在整整一百年前杜象作品《腳踏車輪》,他將現成物的腳踏車輪與板凳結合,陳列在他工作室的門口,從這件作品的展演策略來看,製造藝術是將物件展示為藝術品,換句話說,正是以策展人的工作代換為藝術家的工作,亦即,生產藝術就是陳列藝術的方式。 


     當下,兩個由台南藝術大學及台北藝術大學的學生分別在國際藝術村及乒乓藝術工作站的展演正在進行,他們使用了生產等同陳列藝術的方式呈現展演,也同時兼具了策展人與藝術家的工作與身分。這個方式可以在乒乓的展覽名稱就是展出作品集合的總稱,其展名為《過不去的未來.LIVE.克漏字.春江花月夜.此就在》。這兩個展覽經由藝術分工的模糊化,將原本既有定位的作品、創作者、策展人、及觀眾等身份的位置開始調動。在傳統單向觀看的方式中,觀看藝術成為一種被動的行為,藝術價值是給予的,僅是消費,而非生產 。如果展演的目的是在於提供一種創作經驗及實踐,在創作的行為往往成為對於藝術品創作/再創作的可能。在強調規範性機制面意義上,觀看展演僅僅成為一個消費藝術的場合,而不是再生產創作的過程。換句話說,傳統的展演方式是一種被動閱讀與觀看,而不是一個主動生產創作。這是在機制的開放以及移轉作為一種展演策略時,必須考慮「表演性」的政治面向,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這類型的展演並不訴求一個包含在道德、政治、社會價值等等的美學意識形態,而是檢視這些意識形態生成的方式,可以這樣說,這兩個展覽是「評論展覽的展覽」。



     在乒乓藝術工作站中,許怡慈的作品討論了台灣在市場機制中消失的另類藝文空間阿普畫廊,有著一股永遠逝去的哀愁。蔡宛潔挪用了過去一年在台灣藝術展演名稱轉換為「慢板嘻哈」(TRIP HOP)填充著各式各樣風花雪月的修辭。吳權倫將畫廊及藝術雜誌的廣告作為藝術主體,將展覽直接代換為作品。劉星佑把進入藝術系統的行話作為藝術圈入學考試的場合,將語言政治作為藝術機制的一部分。張乃仁錄製藝術展演中的大賣場的強硬行銷的導覽聲音, 回應文化工業精緻文化淪為大眾文化的行銷。這五件不同的作品評論台灣藝術場域的現狀及展演陳列本身的實踐。


     而在台北國際藝術村的《藝術笨蛋》以一個在不斷建構中的展演主題館, 配合其他展出的複合媒材的作品,其中的主題館是以《好想去卡塞爾文件展》,評論著當代藝術的奧林匹克盛會中不為人知的社會、政治脈絡,引出其間斷裂的面向。而這種無厘頭的展演策略, 這些藝術家以「超展開」為名,像是B級片超越傳統電影敘事之外的場景及剪接手法。而這種必要之「惡趣味」是動搖原本藝術與社會的既定關係的手法, 也是揭示原本在社會中藝術不被顯示的一面。林奕維將文人寫意的釣翁情境激烈並置都會建築頂樓小橋流水的水泥花園。李旻軍將變電箱風景彩繪與詩意風景畫並置,而吳樹安把80年代的老歌超連接在學院的精神分析的晦澀語彙, 王萱把一般我們忽視的展場現場作為呈現的場景等等。更為重要的是利用一個遙遠的國際大展「超展開」原本藝術國際與本土想像的客觀反諷。



     這種弔詭的反諷可能是在於讓藝術實踐與策展實踐的結合,正如同杜象的作品,「反諷」是個普遍存在的語境,無論是情境反諷或是戲劇反諷,無論在作品之間,或是策展人與藝術家的移動的定置上,一種屬於諷喻的特定修辭方式,建言(正面)與批評(反話)同的存在,這是透過展演對於「展演機制 」的愉悅/逾越的評論回應,這是在一個任何形式都有可能成為展演的今天,被動的觀眾轉向為主動的另一種思考。這些藝術家/策展人也透過展演情境告訴我們藝術的目標永遠不是改變事物,而是在於一種展現的政治,讓原本看不到以
及忽視的部份得以顯現的藝術社會關係。 


作品:《過不去的未來|LIVE|克漏字|春江花月夜|此。就在》
時間:2012/6/15-2012/6/30
地點:乒乓藝術工作站
作品:《藝術笨蛋》
時間:2012/6/23-2012/8/5
地點:台北國際藝術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