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原載於民國91年4月22日中國時報「台新藝術獎每週評論」
  • 刊登日期 2002-04-22
  • 類別 展演評論
  • 作者 卓明
轉化過程的思考質地與勇氣

轉化過程的思考質地與勇氣
評放聲狂嬉-2002國際劇場藝術節《千姿百態畫旦角》與《當他們擊鼓時(第二版)》
卓明(作者為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觀察員、劇場工作者)

演出名稱:《千姿百態畫旦角》、《當他們擊鼓時(第二版)》
演出團體:歡喜扮戲團(《千》劇)、外表坊時驗團暨身聲演繹社(《當》劇)
演出時間:民國91年4月9日、12日
演出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放聲狂嬉-2002國際劇場藝術節


《千姿百態畫旦角》與《當他們擊鼓時》兩齣短篇幅,但企圖心強的作品(不能稱為小品,因為都尚有發展空間),值得討論的是採用傳統的型式(《千》劇)或文本(《當》劇)轉化為現代或個人風格的效果,以及手法的優劣。

《千》劇因循著傳統表演的框架,滿場飛舞的水袖-拋、揉、拂、飄,以及傳統道具-扇、槍、紗巾的補助,熟悉的娛樂效果充盈;現代形式的加入是鏡子及黑幕上畫著抹紅的眉眼,眼睛顯示著這是一次演員內觀的過程,鏡子則是從二次元的反射進入三次元內在多重性格的層面,短捷有力達成了全劇的重點-女小生的性別認同衝突。

奇特的是老藝人以古裝畫臉登場,說出的不是角色的對白,而是演員本尊的獨白,變嗓的聲音加上厚重的綸巾,是真我亦或扮演的偽己,剎時混淆,《千》劇的矛盾也在扛著傳統的甲胄當保全,卻觸及不深本原意圖探討的性別衝突。最重要的一刻,當文武場轉接上現代的合成弦樂時,三位演員的慢動作幾何對位也僅停留在表演的外觀,無法深入內視問題的核心,讓我聯想起「蝴蝶君」必須在觀眾眼前剝光檢視的場景。《千》劇的導演結尾時,歡天喜地的表示她們不再煩惱,快樂的去享受扮演的樂趣,蒙蔽了自己,也隔絕了觀眾期盼的熱情。

《當》劇則採逆向操作,將文本簡化到只剩幾段骨軸,而致力於形式的轉變,全場活力充沛的鼓樂及動作脫離了莎劇陳腐的模式,但場景符號化的呈現是精簡有力的,如二個女兒從老父的權力位置(以太鼓為象徵),取下擊鼓的地位並以手勢驅趕,便捷地達成效果;老父緊接的流落荒地而瘋狂的過程,則用大鼓顯示情緒,再移入服藥區,同時也讓被權力腐化而失常的二個女兒步父親的後塵進入服藥。不再耽溺在文本冗長的渲染,是精彩的轉化手法。

值得討論的是三女兒的獨白,突然沿用起台灣莎劇的模式,僵硬的身體,走直線的拖曳,奇怪的吟白,不曉得是誰發明的這種表達痛苦的符號,就這樣被恭承沿用下來。

合唱隊與角色靈活的交互運用,雖不是創舉,但符宏征的這部創作是流暢自然的。除了鼓,道具的使用亦佳,特別是枯葉窸窣的聲音傳遞出靜默的力量。倒是以小丑的表現而言,似乎還有揮灑的空間,否則全劇會流向嚴肅的古板,吞噬了原來擊鼓想打碎框架的意圖。

我以為就算是經典,隨著斗移星換,文本仍有可議之處,如父權、扶養職責、親子間的分際觀念等,否則偏重形式的重建,演員卻成了美麗而到處飄浮的空殼,我們需要看到角色的行跡是有心理支撐的行為(action),而不是導演操控的動作(movement)。而且文本議題的涉及,除了創作者個人的覺察(awareness),觀察者也想參與探索與認知(acknowledgement),導演們除了建立自己安全感的金鐘罩,需要有解構自我設防的勇氣,並且在成品前接受質疑的挑釁。

(本文原載於民國91年4月22日中國時報「台新藝術獎每週評論」)

圖說:歡喜扮戲團《千姿百態畫旦角》、外表坊時驗團暨身聲演繹社《當他們擊鼓時(第二版)》
提供:歡喜扮戲團、外表坊時驗團暨身聲演繹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