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原載於民國91年10月23日中國時報「台新藝術獎每週評論」
  • 刊登日期 2002-10-21
  • 類別 展演評論
  • 作者 石瑞仁
科技禁區--「人」是通關密碼

科技禁區--「人」是通關密碼
評台北當代藝術館《科技禁區》
石瑞仁(台新藝術獎視覺藝術類觀察員,藝評人)

展覽名稱:《科技禁區》
展覽時間:民國91年10月12日~92年1月12日
展覽地點:台北當代藝術館


澳洲策展人伊溫‧麥當勞策劃的《科技禁區》展,是台北當代藝術館一年一度的科技媒體藝術展。八位參展藝術家的十餘件作品,從容地分佈在當代館兩層樓的所有展覽室中,除了每件作品享有獨立充裕的表現空間,作品的閱讀順序安排,也微妙揭現了藝術與科技融合的層度差異和方位變化。此展中,策展人無意鋪陳科技藝術的最新發展,而有心透過一些應用了「科技」的藝術品,來突顯藝術家對於科技議題的種種省思看法,這是觀賞此展時,頗值得注意的一個基點。

以進門第一間的克羅絲作品「眼球製造機」為例,初看,這似乎是一部沒動過任何藝術手腳的普通紀錄片,客觀詳實地再現了一顆玻璃假眼球的製造過程,直到大功告成時,藝術家將如實幻真的假眼球當場摧毀,這工藝流程的介紹也變成了一種洞穿現實的「行為藝術」---它迫使我們承認,再怎麼逼真,這人造眼球充其量只是一種「遮蔽」缺陷或自欺欺人的飾品,而永遠不可能做為一個「觀看」的界面!由此切換到當代科技「模擬真實」的本事,它不僅遠超過傳統藝匠的想像,更已從微電子的影像技術延伸到顯微的基因生化工程。有朝一日,科技將人類夢想化為真實的能耐也許不再是個問題,但人類該如何因應和是否願意接受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種種「真實」,也勢將成為最值得關切的議題了。

明乎此,我們就可以體會到,策展人將克羅絲的另一件作品挪後到第三展室,而刻意將佩契妮妮的「科學故事」提前安置在第二展覽室,正是將此一科技藝術展的內容從尋見的「科技之可能」快速導向「科技之可疑」的一種澄清做法。從技術層面衡量,「科學故事」並非驚人之作,藝術家不過是以簡單的影像合成手法和報導照片的形式,擬造了基因科學家在實驗室中製造SO2(一種介於人類和四腳獸之間的奇怪新物種)的現場即景。但是,我們卻清楚感受到了,藝術家在這組「虛擬」的影像作品中,透過冷眼冷語的場面構設,對日益「真跡」化的生命科技,表達了一種強烈不信任的態度。

有趣的是,在林俊廷的作品中,同時反映了藝術家面對科技的愛恨情結。很明顯,他以光學膠片將壁面現有的毛玻璃窗虛擬轉化成一個有空間景深和綿羊活動的陽光草原,是基於一種樂觀的情懷,是示範了以科技替代自然的可能性。但是,他在室內較陰暗的這一端,卻以隱喻性的裝置,誘使觀眾從刺腳的人工草皮走到平滑的玻璃板上,讓他們在離地的狀態中,體驗「在電路板式的薄棺中看到幽浮人體」的一種迷離幻象。類此,這件裝置作品極力擁抱新科技和新材料,但也同時吐露了對科技文明的一種質疑和批判。

策展人把高重黎的「反、美、學」動畫裝置吸納在這個展覽中,無疑也是為了引介藝術家對科技的另類看法。此作不單呈現了藝術家對手工圖像的執著和對老式機械的擁護,實際也透過自我循環的影像內容和機械裝置,將「input/output」的概念,做了具象具體,但也充滿隱喻的一種詮釋。在電腦化的浪潮中,這種「低科技、高手工、去偽裝」的作品,像個赤膊英雄一般,對數位科技將藝術的生產隱形化在電子回路中,讓創作走向「數值運算」而放棄「人性操作」的現象,擺出了一種不理會、不妥協、不服輸的頑強姿態。

在「科技藝術」山雨欲來的此刻,深入觀想《科技禁區》展的內容和策劃思維,對有心貼上科技、電子、數位新標籤的藝術家來說,無疑是有啟發作用的。

(本文原載於民國91年10月23日中國時報「台新藝術獎每週評論」)

圖說:台北當代藝術館《科技禁區》
提供:台北當代藝術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