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原載於民國92年1月6日中國時報「台新藝術獎每週評論」
  • 刊登日期 2003-01-04
  • 類別 展演評論
  • 作者 羅基敏
不是評

不是評
《八月雪》與十二月冰雹
羅基敏(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觀察委員、國立台灣師範大學音樂系教授)

演出名稱:《八月雪》
演出團體:國光劇團、NSO、實驗合唱團等
演出時間:民國91年12月19日
演出地點:國家戲劇院


《八月雪》首演當晚,中台灣下了十二月冰雹,時間約莫是第二幕「作家」出場之時…

為了想做歌劇,高行健寫了《八月雪》,又說它不是歌劇,首演後的酒會上,又說它是歌劇…

廿世紀的音樂創作經常挑戰傳統極限,被視為「總體藝術」的歌劇亦然,無論在創作或演出的階段,各式媒材的多元使用,更讓作品難以被歸類。二次大戰後,「音樂劇場」一詞的興起與被廣泛使用,部份亦反映了這個現象。

以宗教人物做為歌劇主題,並非罕事;僅僅廿世紀二0年代裡,法國作曲界就有不少新作。近年裡,梅湘耗時八年完成的《阿西西的聖方濟》(一九八三年於巴黎首演)更是經典之作。該劇由作曲家依各種文獻資料選取聖方濟事蹟,自行編寫劇本。三幕八景裡,平舖直敘演出了聖方濟的人性面,呈現他所受之肉體與心靈之苦,至其去世為止,沒有愛恨情仇,沒有長篇說教。九位歌者(天使、聖方濟、一位麻瘋患者和六位修士)中,僅有天使為女性聲音,搭配人數眾多的樂團和合唱團員,人場浩大。四小時音樂卻動靜有致,張力無窮,在聖方濟去世後,以大合唱加樂團,盛大結束,呼應梅湘給予此景的標題「死亡與『新生』」。

《八月雪》原作亦是三幕八場,於寫成歌劇時,將原第二幕第四場改為兩場,置於第三幕。對照《聖方濟》,《八月雪》劇本手法花俏得多,歌劇則少了雋永,是音樂的錯嗎?

歌劇《八月雪》中,音樂與語言孰重的老課題再度浮現。就首演之時,台詞呈現方式與音樂之間的關係來看,《八月雪》有如Melodram  —— 十八世紀曾有過的一種劇,全由戲劇演員擔綱演出,但將戲劇作品從頭到尾配上音樂;盧梭的Pygmalion被視為此類作品之代表作。Melodram後來成為歌劇作品中一種處理人聲的手法,以和各式唱法交替,製造人聲在歌唱外的更多變化。觀許舒亞的總譜,可見作曲家在人聲處理上,雖然難以稱上有新意,但的確有著不同的方式。然則受限於戲曲演員在此方面之表達能力,演出時,這些手法被扁平化成清一色的唸詞,不僅顯得單調,在演員聲音被合唱團或樂團聲音蓋過時,音樂層次效果不顯,反倒不可思議地形成原是歌劇主體的音樂「太吵」的印象!

戲曲演員本身之唱做唸打原是不可分割的總體藝術,他們能在不習慣的「唱唸」同時,依舊能「做打」,殊屬不易。亦是好在有戲曲演員舉手投足的美好身段,豐富了舞台動線的視覺美,賦予演出尚有可「看」之處。做那麼一部戲的目的若集中於改造戲曲演員,無怪乎走出國家劇院時,不免懷念《慾望城國》。

《八月雪》是什麼?禪哪纏呀禪哪纏…

(本文原載於民國92年1月6日中國時報「台新藝術獎每週評論」)

圖說:《八月雪》
提供:國光劇團/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