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民生報文化風信A12
  • 刊登日期 2004-07-14
  • 類別 視覺藝術
  • 作者 陳泰松
在感應器漫遊中的藝術

展演名稱:漫遊者-2004國際數位藝術大展
展演團體:王俊傑策展
展演時間:93.7.3~93.9.5
展演地點:台中國立台灣美術館


此刻進行中的「漫遊者-2004國際數位藝術大展」,規畫多時,規模盛大,是台中國美館整修後的開館展。說來反諷,因建物施工不良,竟擋不住敏督利颱風的豪雨,場地與電腦設備於展出前夕蒙受水難。

或許早到,清理尚未完畢,積水隨處可見,使現場的科技設施瀰漫著疏離、冷峻的氣氛,使人猶如身處在未來式的廢墟裡。說來弔詭,科技最具張力的景觀莫過於災難的降臨,也是當今科幻電影不斷重複的母題,「漫遊者」不禁讓人思及至此。在科技的炫麗外表下,此景像是「反面烏托邦」的應驗,雖說意外,卻可視為一種最佳的、深具天啟意義的展出狀態──儘管它不夠破敗得詭異!

當然,展覽本身值得細讀。就數位藝術的標榜來說,「漫遊者」不是單一現象,幾個大型展演近年來密集推出,如去年北美館的「靈光流匯-科技藝術展」、紅樓劇場的「台北聲納2004-國際科技藝術節」以及目前當代館的「媒體城市-數位昇華」等等。很顯然,這項科技運用正引領風潮,反映藝術跟當今資訊社會的連動,而遊戲性是其中一個基本要項。電玩的盛行雖有其催化作用,但傳承關係與詮釋效力則是整個60、70年代西方藝術對「物我」或人際交往的理念。但在數位藝術裡,這種交往則改以互動為訴求;它非「介面」運作不可,須透過螢幕、中介化的影像來進行;如有些作品須觀眾觸控才運作;有的是觀眾須配備視聽器材,在無線網路與全球衛星定位系統的支援下與他人連線,實地進行一場真實與虛擬交織的城市追逐戲;或把觀眾的影子轉換成電台頻道的播放等。這不無有解放媒體宰制之意,且把遊戲導入詩意或社會關係的反思與體驗,也是「漫遊者」此展提供的積極視野,不重蹈數位藝術圖謀視覺奇觀的窠臼。

更值得注意的是感知模式的改變。因為遊戲是科技「介面」的使用,一種「互動性」的機制,那麼,感知經驗便被中介化,不斷地在衍異中;人從主位退下,其肉身也就不再是感知的自治領域了。換句話,觀者只是系統的一端,當他跟設備互動時,便被組織到一個由反饋資訊系統所經營的「傳控空間」(cyberspace)裡。於是,人固然在場,作品的現場所在卻不在此,因為它是在人機互動、數位解∕編碼下的產物;也就是說,它是虛擬的,一種「虛擬實境」,或如當Virilio所說的「電訊現場」(telepres-ence)。

在透視法的圖像裡,帶有幻覺深度的消失點標示著觀者的位置,且以視覺來統領他的位置內涵。在60、70年代的藝術實踐裡,作品則要求觀者現身在這消失點的反向上,面對面地跟它作實體的接觸;這是強調肉身的碰撞,一種多少隱含爭議姿態的政治寓言。至於在當今的螢幕時代裡,觀者再度退回到那個消失點上;不同的是,他操作該消失點,且以主體的讓渡為代價,在自我消失的向度上意圖展開他的可能地平線。

這種主客逆反的堂奧就像科幻電影《銀翼殺手》的關鍵情節,「人造生體人」在壽限將屆之臨終前,莊嚴地道出他遠在獵戶星座的冒險與見聞,是人類肉驅所無法置信的事。這是對人構成挑戰的「超絕它者」,也可視為藝術的登峰之作;至此,我們倒無須過慮科技藝術是否削弱我們的反思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