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民生報A10文化風信
  • 刊登日期 2005-12-28
  • 類別 視覺藝術
  • 作者 李思賢
女人,香!?—「女人香」的父權觀點與詮釋錯離

展演名稱:「女人香—東西女性形象交流展」
展演團體:國立故宮博物院、國立台灣美術館、奇美博物館
展演時間:94.11.12-95.2.12
展演地點:國立台灣美術館


由國立故宮博物院、國立台灣美術館和奇美博物館共同主辦的「女人香—東西女性形象交流展」,在如火如荼的「三合一」選戰中於台中的國美館揭幕。由於展品來自三個不同屬性的館藏品為主體之故,明晰的中國、台灣、西方的文化區域劃界成為最大特色和賣點,卻同時因背負了先天條件限制的宿命,使得在策展時身手無法全面施展,而有著些許策展意志凌駕作品內涵的疑慮。

這個史無前例「三館共構」的特展,以東西方間不同的女性歷史角色和社會背景區分為「神話—女性幻境」、「萱堂—人間慈話」、「宮院—金粉世界」、「閨閣—青綠年華」、「微光—勤力歲月」、「畫室—藝術之眼」等六大主題,試圖從有限的典藏品裡搜尋並爬梳出具系統整理的意味不言可喻。

若從此六大區塊的劃分中抽剝比對,除了「萱堂—人間慈話」的慈母形象相對動人也無可取代之外,將不難發現無論東方或西方,由於父權社會的既定結構,女性在歷史長流中始終或以一種次等的地位參與社會運作,或在後宮與閨房裡有如金屋藏嬌般被呵護、被觀看、被規範。這裡我們無須搬出「女性主義」的大部理論以為辯護,那似乎過於嚴重,但無可諱言的,「女人香」呈現了一種「櫥窗」觀點,透過歷史的「櫥窗」,講述女性所能扮演的角色以及被賦予的任務;同時,藉由展品的「櫥窗」,向大眾展炫一種「女性」獨有的「美物(香)」姿態。這些都在在說明「女人香」展出的背後,暗示了父權社會觀看的存在,如同15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女性側面肖像畫一樣,在雍容氣質和美麗華服底下,隱含了對畫中人物的規矩與期望,以及藉以誇耀財富和權力的雄性觀點。

除此之外,「女人香」因以「議題為體」的結構,造成部分藝術內涵遭受輕忽與遺漏。若將「女人香」展品所並置的中國、台灣和西方三角主軸拆解來看,無論是母親、姬妃、荳蔻少女,或是苦力、撫育、待字閨中,女性的角色和功能儘管不盡相同,但在藝術表現的層次上,展品與展題之間卻有著文化指涉的巨大差異。換言之,單以「議題」斷然兜攏,而捨棄東、西方間異質藝術內涵的結果,便將出現議題不足以支撐全貌、作品亦無力說明主題的言過其實的窘境。

舉例來說,「人間慈話」裡看似靜謐安和的〈鄉村中的母愛〉,卻是不折不扣標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為旨、說明宿命之殘酷的自然主義之作,與母親慈愛或關懷的理解上有段不小的距離。再如「金粉世界」和「勤力歲月」中重複出現的「班姬」,因其才貌雙全且賢德慧詰的形象而成為中國古典文藝作品傳頌的常客,亦是昭顯儒家傳統的樣版;此外,在這類作品裡也多帶有「苦口箴言,莊言警世」的意味,一如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卷所欲以揭示的清規戒律一般。以此角度回頭審視「女人香」,除女子形象與故事的繪製之外,說「勤力」、說「金粉」實在都已與作品真實意涵相去甚遠。而多以台灣早期膠彩畫作為主的「閨閣」單元,畫中的青綠年華少女,個個形象清麗、宛若「瓶花」;以台灣早期膠彩的發展傳統來看,或許以「製作唯美圖像」的創作初衷來認知,要比「呈現女性學習或自覺的啟蒙性神采」的館方文字更近於作品原意罷。

然而,儘管在學術講求上有些微疏漏,或可藉由現場導覽以為補充說明,但若就展覽整體而言,「女人香」仍不啻為一次跨館際合作的成功案例。更重要的,在教育與推廣意義上,「女人香」雖不盡全面但已多面兼顧的主題規劃,著實提供了民眾一次東西方藝術比較問題上明白而淺顯的認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