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表演藝術雜誌第209期
  • 刊登日期 2010-05-01
  • 類別 戲劇戲曲
  • 作者 白斐嵐
沒有機關算盡,只有一片真心--評《很久沒有敬我了你》

直到舞台上的大螢幕打出「先這樣」之前,若是有人問我這部音樂劇在演什麼,我可能想破腦筋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劇情大綱。事實上,這個製作大概可以被挑出無數個不完美之處:劇情鬆散、劇場/電影/音樂全數混雜在一起的不合拍等等。這種不合拍所產生的尷尬,就如此間斷地出現在全劇各個時刻。

只是一部單純關於分享、關於互相了解的音樂劇

即使從理論層面分析出,《很》劇似乎可被視為近年台灣劇場所熱中的跨界大製作另一個不完美之作;但事實是,四場滿場的演出,在劇末打出「別這樣」、「還這樣」、「又這樣」後,始終鼓掌安可聲不斷(而且非常整齊),沒有人願意離開。就在這個時刻我才了解到,《很》劇僅僅只是一部單純關於分享、關於互相了解的音樂劇:不同文化都演奏著一樣的旋律,彼此分享著對於音樂與人生的態度,也在互相了解中改變了自己。不需要機關算盡的劇場元素,卻用一片真心敬了你我一杯令人陶醉不已的美酒。

原住民歌手的歌唱實力本來就頗受肯定,部落文化近年來也成為許多音樂劇喜愛沿用的題材。但這次,我很開心再也不用看著那些由漢人觀點建構出的故事,一再刻畫出不同原住民少女被騙入漢人大都會,或是一些很玄卻少了真實感的傳說。這樣的劇情增加了「異文化」的神秘色彩,卻也再次強調了「他們與我們」的分野。

拒絕了「為跨界而跨界」或是「消費異文化」的敘事手法,《很》劇提供了觀眾處理不同文化的關鍵:從自身經驗向外作連結。在劇中,身為漢人的指揮簡文彬或是導演吳米森並不需要偽裝一個看似以原住民為主體,但實出自漢人想像的偽文化。為了要「把這樣的聲音帶到國家音樂廳」,製作團隊是回歸到簡文彬自身的幼年記憶,由他的原住民褓姆所唱出的歌謠作為動機,再藉此找尋與部落音樂的關連。

由簡文彬所代表的西方古典樂觀點,當然也需要部落觀點來平衡。文化的融合是雙方的,西方古典樂對部落歌手來說,一樣是「另一種聲音」。原住民音樂不再是「被動地」被帶到另一個原本並不屬於他們的空間,而是同樣回溯自身經驗,主動地去找尋那個文化結合的關連性。所以,在中場前我們看到胡德夫演奏的新民歌部落藍調,在下半場甚至回溯到部落聖歌的歷史——西方音樂與部落最早的結合。對我來說,這才是一個合理的方式去處理所謂的跨界概念。當我們從自身經驗去找尋與另一種文化相關聯的本質後,對方所代表的不再是象徵「他者」的異文化,我們更能因為這樣的「向外探索」,而連帶更加地了解自己內在原本的文化。

全場合唱〈太巴塱之歌〉,收服了所有觀眾

原本在我理解下顯得鬆散的劇情結構下,也就這樣完整了起來。開場紀曉君從觀眾席的清唱帶來了「不屬於這個空間」的驚艷、當影片拍到南王部落全員出動來到音樂廳準備演出時,方才在螢幕上的族人瞬間開門歌唱著,戲與真實人生的重疊,是「我們終於辦到了」的感動;最後全場合唱〈太巴塱之歌〉,更是將所有觀眾都收服了。劇末將簡文彬和所有NSO團員帶上花環,則讓這一切更有意義:並不是在一開場時就穿上傳統服消費部落文化,而是在經過這麼多的努力之後,終於在落幕時獲得認同。

在最後台上台下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唱著同樣Ho hai yan的那一瞬間,若說我還要有任何抱怨,那也只剩下一句:「怎麼能夠就這樣?不是應該Am到天亮?」


(本專欄由【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與《PAR表演藝術》雜誌 共同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