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文化快遞 No.122
  • 刊登日期 2010-07-01
  • 類別 音樂舞蹈
  • 作者 林芳宜
壯闊的空虛 ─ 評2010朱宗慶打擊樂團擊樂劇場《木蘭》

節目名稱:2010朱宗慶打擊樂團擊樂劇場《木蘭》

演出時間:5/21()-5/23()

演出地點:國音戲劇院

 

擊樂、京劇、踢踏舞,加上董陽孜神韻動人的墨跡──木蘭二字,凌駕於白雲黃沙之間,朱宗慶打擊樂團二十五週年鉅作,果然大氣。

 

這是一個世代傳頌的故事,既然加了京劇,就是與戲劇的結合,而既然有「戲」,如何說戲演戲?而且說演的還是個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故事?第一個受到檢視就是文本。文字是具象的載體,可以承載抽象的意境,正如音樂是抽象的呈現,卻能夠營造具象的氛圍一樣。一個故事可以三言兩語清楚交代,也能纏纏繞繞、峰迴路轉數十回合方才罷休,如何取捨與修剪枝葉,除了與導演的溝通外,在這個以音樂為主體的製作裡,文字與音樂應該是互為依存與幫襯的關係。 

 

從文字中,我們看到作者以倒敘的方式,企圖以跳躍式的時空交錯,呈現戲的層次,而打擊樂團也亦步亦趨地時而支撐著戲、時而現身為主軸以音樂說戲。然而當主要的兩大元素──文本與音樂,不斷地跳躍與交錯時,並不能保證可以在觀眾的眼中與耳中留下一個完整的呈現,尤其當音樂的層次無法清楚地被呈現、音樂演奏的品質無法與豪華的舞台與服裝相匹配時,坐在觀眾席上往往聆聽了一整場缺少精采文本的熱鬧後,只得滿懷空虛。

 

回歸到音樂面,與該團合作多年的洪千惠,對打擊樂樂器的熟捻自不在話下。然或許正因為對打擊樂樂團太過熟悉──或說長時間與此種編制、聲響特質的團體合作,雖然《木蘭》毋庸置疑是一部為該團的全新作品,節目冊上也的確明白地列出了各幕的曲目,然無論是從音樂性本身或是對應戲劇張力等等,整部作品聆聽下來,聽不到任何的新意,簡言之,缺乏新作品獨特的「鮮味」,只有太熟悉打擊樂的老手,熟能生巧地植入無數討好聽眾耳朵的聲響碎片所串聯出的無味之作。

 

音樂無味,也非全然是作品的問題,畢竟若把《木蘭》中的各曲拆解,仍是配器優良的聲響,只是多年來向以「量」與「戲」取勝的樂團,在本場演出中,仍然只有音量、樂器數量與作戲、遊戲。早年為了推廣擊樂,也為了展現擊樂豐富的各種面貌,跨界、嬉戲都是必然的手段,但如果常年「推廣」之後漸漸生疏了專業演奏的天職,那真是令人遺憾之事。樂團中不乏好手,或許還稱得上優秀的獨奏家,但一個樂團詮釋音樂作品,除了拍子整齊之外,還有很多功課等待被研讀。

 

飾演木蘭的朱勝麗,是該劇中最美的風景。身處與京劇完全不同的舞台環境、被完全不同於京劇的樂器們環繞著,卻仍兼顧花旦的清麗與武旦的俐落,收放自如地在舞台與音樂中穿梭,甜美卻有花旦少見的大方,是朱勝麗的特色,飾演身為女兒身卻又是沙場將軍的木蘭,恰到好處。

 

此外,在本劇中加入踢踏舞,雖為全劇增添一點層次,但對整體的藝術價值加分有限,加上踢踏舞的音質與擊樂許多樂器極為相近,更遑論在數量如此多的擊樂群中,踢踏舞本身原有的聲響趣味也遜色了不少,是較為可惜的部份。

 

朱宗慶打擊樂團是台灣文化產業的招牌之一,不僅是台灣的音樂發展、更是台灣表演藝術發展軌跡中,極為亮眼的一道光芒,但在二十五年的招牌下,年復一年的演出中,還剩多少專業的質感?畢竟表演藝術活的是當下,是舞台上那短短的演出呈現,當一位觀眾觀看演出時,不會因為演出者曾經的成就與光芒,而對眼前的藝術性有所妥協。藝術性不在於團員對自己的演出多滿意、不在於聲光多亮眼,而在於那稍縱即逝的幽微之處,自信絢麗地在舞台打滾二十五年後,該是誠實思考自己真正的專業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