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來源 文化快遞No.203
  • 刊登日期 2017-04-05
  • 類別 音樂舞蹈
  • 作者 林芳宜
超越在地化的原創精神

原文刊載於2017 4月號文化快遞「快遞藝評」,「快遞藝評」由「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與台北市文化局「文化快遞」合作多年,針對近期台灣表演藝術類藝文活動,提出專業評論,讓讀者看見台灣表演藝術的多面向議題與探索。


灣聲樂團創團音樂會「寫給臺灣的情歌」


2017/02/18 (六)晚上7:30誠品表演廳

文/林芳宜


什麼是台灣的音樂?


 《思想起》?《燒肉粽》?客家山歌?原住民族的歌謠?這個問題隨著台灣政治環境的變遷,三不五時便成為公眾討論、爭辯的議題,而不管順應民心也好、本土意識覺醒也好,近二十年來,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確在政策和資源上,積極關照所謂「臺灣音樂文化」的保存與推廣。 在這個保存與推廣本土音樂的過程中,來自西方的古典音樂無可避免的被視為「外來種」,面對有限的文化資源,「古典音樂」因不具「保存急迫性」、亦非臺灣原生文化,逐漸失去獲得政府資源的正當性。


然而當我們審視臺灣音樂的發展歷史時,便會發現西方音樂以及西洋樂器的教育,遠比國樂團的編制還早傳入臺灣,現今國立臺灣交響樂團的前身—臺灣省立交響樂團更是亞洲幾個極早創團的交響樂團。尤其一九六三年代起,教育部開始推動「音樂資優實驗班」、一九八四年正式公布「特殊教育法」,自此,中小學音樂班制度連結大學音樂系所的一條龍音樂人養成系統,幾十年下來,讓小小的台灣島,擁有極高密集的習樂人口。每一年音樂類的演出數量比戲劇、戲曲和舞蹈三大類的總和還多,即使不以量取勝,傳入臺灣已經超過一個世紀的古典音樂,至今仍被視為外來文化,依舊是令人感到無奈且不解的現象。


(灣聲樂團合影,圖版提供|灣聲樂團)


灣聲樂團的成立,或許可視為對這個長久累積的現象發出柔性的反擊,創團音樂會以「寫給臺灣的情歌」為主題,曲目從江文也、馬水龍、蕭泰然和李泰祥這幾位具代表性的近現代臺灣作曲家的作品外,還包括《望春風》、《天公落水》、《阿里山之歌》、《草螟弄雞公》、《碎心花》等耳熟能詳、出自閩南、客家、原住民族的臺灣民謠,加上創團者暨作曲家李哲藝的原創作品:《四月雨小提琴幻想協奏曲》和《弦舞 I》,整場曲目拉開的時序,與西方音樂登陸臺灣的時間幾乎吻合,也許曲目的規劃是巧合,但集結一般大眾所熟悉的樂曲、以弦樂團的編制改編演奏,灣聲樂團成立的效應並不止於「演奏好聽的歌」,應能透過熟悉的樂曲,呼籲大眾重新珍視古典音樂與在這個領域努力耕耘的音樂家們。


發起與創團者李哲藝是一位多產的作曲家,從早年為長榮交響樂團編寫臺灣民謠,到近年的原創作品,如甫再演的《釧兒》,李哲藝的音樂沒有前衛聲響的衝擊,卻讓眾多臺灣民謠、臺灣音樂元素,吸納了西方作曲的創作技法、配器手法,在原汁原味的常民娛樂之外,多了更多的藝術性,一般會以「雅俗共賞」形容之,然雅俗共賞的背後,是積年累月的磨練與專業追求。創團音樂會的曲目選擇,最大的挑戰在於編曲:江文也《臺灣舞曲》中表現市井庶民日常活力的小件打擊樂、馬水龍《梆笛協奏曲》恢弘的大型樂團烘托清脆跳躍的笛音、李泰祥《橄欖樹》獨特的旋律與和聲系統,這些轉換為一個中小型弦樂團的編制後,是否還能維持原味?不流於簡易的平行移植?編曲者需要比創作新曲更高的創意與技巧。而來自民間傳唱的歌謠,李哲藝的編曲不僅準確地傳達了各歌謠的精隨,最可貴的是完全開展弦樂團的美麗共鳴,沒有深厚的和聲、配器訓練與經驗,難以在西方樂器上留住非大小調系統的歌謠之美,同時又能兼顧演奏與聆聽的樂趣。李哲藝透過這一場音樂會,端出多年磨練的成果,展現了臺灣音樂素材與西方樂器的成功融合。


(灣聲樂團演出現場,圖版提供|灣聲樂團)


本場音樂會的成功─以及另一個創團的核心意義,為參與演出的音樂家。灣樂團成員都是國內音樂界翹楚,如首席梁茜雯、小提琴家林暉鈞、大提琴家歐陽慧儒等,以及此次客席主奏的薛志璋,極為優異的演奏技巧,完美傳達李哲藝的編寫與設計,是這場音樂會能夠成功傳達核心精神的主因。梁茜雯、歐陽慧儒和薛志璋三位擔任主奏,以精彩的演奏與深刻的詮釋,證明古典音樂的訓練對於推廣臺灣音樂的助力。


灣聲樂團標榜演奏臺灣人的作品、臺灣人的音樂,然而有別於狹隘分類的「臺灣音樂」,我們看到「外來種」落地生根後,帶給本土藝術家的養分,以及所提供的創意。李哲藝與灣聲樂團的第一步,成績亮眼,期待續航夠力,讓大眾看到真正多元的臺灣音樂文化。